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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轲托着腮,直勾勾地望着面前那一颗颗圆润的算盘珠子,又一次陷入了冥想之中。
当然,以他的性情,绝不是在思考什么高深莫测的课题,纯粹只是他日常的一种习惯,如果细细探究,他想的不过是——“张大婶那件烂俗的碎花布衣裳今天又破了个洞”
、“牛叔家的老公鸡整日在偷吃别家的庄稼”
、“最近鲁伯又和他婆娘打架了”
这一类的话题,着实没什么营养。
师父曾经训斥过他这个习惯,他说他这根本不叫“冥想”
,应该叫发呆,然后就是长篇大论的:大好少年时光就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令人扼腕叹息云云。
不过对于师父的斥责他一直是得过且过,毕竟,他对四书五经文山书海什么的实在提不起兴趣,让他恪守礼仪一边摇头晃脑地背那“大道之道始于初”
更是困难重重。
师父一面说着惋惜,一面倒也略感欣慰,总归他还是学到几分胡搅蛮缠的功夫,不能算是一事无成。
不过,作为客栈小二的他,整日“发呆”
的次数不少,能让他“发呆”
到“尽兴”
的时候却并不多,正此时,客栈那敞开的大门外人影一晃,人高马大的三名江湖客先后跨过了那矮小的门槛,为首的那个一脸络腮胡,大咧咧喊道:“小二!
五斤牛肉,一坛好酒,麻利地给大爷端上来!”
随后,三人就近在最靠近门边的那张桌子坐下,将手中大刀和长剑重重地摆在四方的老木桌子上。
“好好嘞!”
秦轲猛然回了魂,望了一眼那桌上的刀剑,此刻它们安静地藏在鞘中,没有流露出一丝锋芒。
秦轲又看了客栈内那几乎满座的厅堂,无数的江湖人士喝茶的喝茶吃饭的吃饭,心里疑惑着自己这是发了多久的呆。
满厅的人当中有很多是早都酒足饭饱了,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更有甚者只是围坐在一起交头接耳,连一壶茶、一盘豆都未曾吩咐到他。
秦轲慵懒地站起身子,摇摇头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这稻香村位居群山之中,全村加起来不过二十余户人家,与外界通行的道路又十分险难,每年赋税交粮都得靠人力挑担子往山下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也有这般熙熙攘攘的景象了?
更不要说,这满屋子闹哄哄的人群,都是手持刀枪剑戟,就算没有真功夫也能耍出几下漂亮把式的江湖客了。
上月初八,突然一夜之间稻香村不断地有江湖客涌入,许多江湖客甚至已经霸占了客房长达半月之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些人定然不会是来这山中闲庭信步,更像在等待着什么,寻找着什么。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砧板上,秦轲缓缓下刀。
他的双手很稳,稳到他菜刀的刀锋没有一丝颤抖,而当他的刀锋平滑地切入熟牛肉中时,却感觉十分闲散,仿佛在做一件如同挠痒痒那般简单的事情,安静,轻松,却又能让人从他的背影就感受到那一股子游刃有余。
在他的刀工之中,烂熟的牛腱每一片都轻薄如纸,又不至于会变形断裂,稍微用点心思摆在盘中,一眼望去宛如一朵鲜花绽放。
即便是外头那些自诩甚高的江湖客们此刻来到厨房,都会对秦轲的高超技法惊叹不已吧。
秦轲暗下笑着,他知道季叔正在他身后一脸欣慰地打量着他,这种打量,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他切肉的手法好,仅是因为,由他切出来的牛肉薄如蝉翼,既可以最大限度地摆满一盘,又可以让人察觉不出实际上是缺斤少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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