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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隅并不喜欢冬天下雪的塘市,风就像刀子一样刻薄地切割人的脸,那些雪也是,当你走过树下,起风的时候,雪会劈头盖脸地打在帽子上。
有一段路他始终不愿意走,总是绕开,主要是蒋舒柔在这里出了车祸。
那些雪被堆积在一起,环卫工的大扫把扫成一团,看起来就像隆起来的人形。
李隅把她的锁打开了,她转身就跑,李隅去抱住她的小腿,哭着说“别走,别走。”
但是没有用,被挣开了,她从二楼跑到一楼,再从一楼跑到花园,然后夺门而出。
她好像是刚长出脚的新人类,如此欢欣地适应着一双脚的存在,但跑起来却没有任何的踉跄和迟疑。
反倒是跟在后面的李隅摔了好几跤,他那时心中产生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预感,他极有可能,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母亲了。
也确实没错,她跑到马路中央忽然一动不动,然后被卷到货车底下碾死的。
应该算是自杀才对,但是巧舌如簧如李胜南,他从家境贫寒的货车司机里手里也薅了最后一把羊毛,不放过任何一个敛财机会。
他带李隅去生意合作伙伴家里玩的时候,经常乐此不疲地向他们兜售自己的家事,声泪诉下。
“我对她还不好吗?我觉得大家应该都有目共睹……”
“舍不得送去精神病院,怕她受伤害……”
“其实是产后抑郁,这么些年来一直这样。
精神病还有抑郁症……伤害孩子……自杀……右佐匹克隆……三盒……她自己要去死,还喂给孩子了足足七粒……他以前其实不嗜甜的,心理阴影……因为那个药……”
“实在是万不得已,只能锁在家里面,但还是没想到……”
说到这里总是有人递纸巾给李胜南,因为他实在哭得十分真情实感,一个对亡妻饱含深情的男人,无可奈何,令人扼腕叹息。
李隅一边听一边吃糖,腮轻微鼓动着,面无表情,只是在迷恋味蕾上传来一丁点甜的味道。
任谁看了都觉得这小孩儿实在可怜的不行。
右佐匹克隆,蒋舒柔给李隅数了七颗,白色的,他很乖,妈妈说什么就做什么,一颗颗服水全吞了,吃完之后舌苔上反过来的全是浓烈的苦味。
李隅在睡梦之中,感觉头十分昏沉,再没尝过比那更苦的。
他想喝水,并且有种想把舌头立即割掉的冲动,胃里在痉挛烧灼,头晕目眩,他感觉自己要马上被撑爆了。
蒋舒柔自己还没吃,又马上后悔了。
药片撒了一地,开始用手扣李隅的喉咙,让他全吐都出来,但却已经叫不醒人了。
李胜南进来了,她幡然醒悟,去跪在他脚边磕头求他去救人。
“你不是一直说我是个恶魔吗?哎呦,怎么又要求一个恶魔去救人呢?说孩子跟我一起过会长成第二个我,活着不如跟你一起去死,你以为我刚刚都没听到啊?是不是!
!”
他揪着她的头发一字一顿地说,也不去看旁边躺着的孩子。
蒋舒柔眼泪一直流,像是终究放弃什么似的,气若游丝道,“是我做错了,你想要的东西我全都给你,我去见爸爸,合同也都签,就求你去救救他。”
“早这么说就完事了。”
他把地上李隅抱出去了。
李隅仍在吃糖,还在听李胜南一个接着一个虚假的故事,鳄鱼的眼泪一滴滴往下掉,很能唬人。
他听李胜南讲话必须吃点甜的,不然会想起满嘴的药味,还有管子胃里的烧灼感。
关于虚假,阮衿也同样深有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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