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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衿起先觉得自己是看错了,在恍惚两秒钟之后却又觉得不能再真实了。
因为没有最狼狈只有更狼狈,这是他人生之中一个始终打不破的魔咒,亦是一块永远跨越不过的砖石。
许是空气太过冰冷湿润,笔直的视线一经触及,燃不起什么炽热缠绵的火花,只是在雨水中沉默地缠斗着,虬结扭曲得像蛇身。
阮衿被这样的黑眼睛牢牢桎梏住,连转移视线的勇气都欠奉。
或许是看他淋得太凄惨了,像一株病恹恹的植物,李隅收回视线,皱着眉头伸手示意他缩到伞下来。
阮衿稍稍犹豫了一下,看见李隅更加不耐烦的神情,还是畏手畏脚地靠过去了。
他感到浑身不自在,离人有一拳远,干巴巴重复道,“谢谢,谢谢。”
这种熟悉又疏离的感觉,像是有只手将他硬生生拽回了很多年前他俩某次见面的情景。
他那时候也淋得跟个小落汤鸡一样,头发全部乱七八糟地贴在额头和脖颈上,不停地喘气。
垂眉敛目地听李隅面无表情的数落,嘴里吐出的也近乎是一模一样的话,“谢谢,谢谢,我妹妹真的麻烦你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没想到是李隅先开口质问的他,而这恰恰也是他想问对方的问题。
“哦,我有事回一趟家。”
他忽然觉得自己回答得很没底气,不论是多么正常的理由,始终处于一种高压的审视之下,三寸之上挥之不去的阴霾压得他抬不起头来,虽然他知道李隅根本没在看他。
好歹以前他还住这里,李隅这语气像是完全忘记这回事一样,这令他觉得沮丧。
“先进车里。”
破碎的水珠沿着伞缘下坠,四处飞溅,有些还是飞入打湿了李隅雪白的袖口,他另一只手还握着卷成圆筒的图纸。
“我身上挺脏的,不上你车了。”
阮衿的脚踝交叠着踌躇摩擦了一下,帆布鞋已经湿透了,稍用力踩一下就“咕唧”
一声挤出水来,裤脚上也全都拖泥带水。
他这话全是发自肺腑和真心实意的,的确是怕弄脏他的车。
“上来,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阮衿心想,行,那我就上来了。
他就是这种性格,容易妥协,说一次不行,两次立马就服软,像那种天生适合被压榨的长工。
他缩手缩脚地团在副驾驶上,尽可能地减少自己身体和车辆的接触面积。
他注意到李隅今天是自己开车,上回那个司机没有来。
那次尴尬的进餐结束,他追出去想给李隅送把伞,发现早就有司机在外面候着。
只见那车劈开雨幕,开出去几十米远,稍作停顿,一团东西以一种潇洒至极的曲线从半敞的车窗中滚出去,非常精准地进入了垃圾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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