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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一股猛力向他袭来,他本能地一偏脸,还是没来得及让过去。
定溏一脚重重踹在他脸上,厚重的小牛皮靴尖踢在他眼角,顿时踢出血来。
迸发的血珠并没有让定溏住手,他又叫又骂:“你这个小杂碎竟然想杀我?我今天非要你这条狗命不可。”
内官们哄着劝着,却并不出手阻拦。
他护着受伤的右手,竭尽全力闪避着定溏的拳打脚踢。
他本来年幼力薄,手上的剧痛令他身形也迟缓下来,内官们装作是劝架的样子,却时不时将他推搡一把,踹上两脚,他渐渐落了下风。
当雨点般的拳头落在头上脸上,皮肉的痛楚渐渐变成无法抵受的麻木,心中终于泛起一缕绝望,哪怕是死,他也不愿这样窝囊地死去。
忽然斜刺里伸出只手来,拽住了他的胳膊,他抬起头来,原来是皇四子定淳。
他并没有乘步辇,身后亦只跟随了两名内官,十二岁的少年生得形容单薄,仿佛只是个静弱斯文的半大孩子,但他的手那样有力,一下子就将他拉了起来。
然后躬身对定溏行了半礼:“见过二哥。”
定溏嘴角一撇,从鼻中哼了一声,轻蔑地问:“你做什么?”
定淳冷峻的眉目间瞧不出什么端倪,径直望向随在定溏身后的内官靳传安:“懿钦皇太后曾于乾裕门立铁牌,上镌宫规二十六条,其第十三为何?”
靳传安不防他有此一问,那铁牌上的宫规皆是自幼背得熟溜,猝然间脱口答:“挑唆主上不和者,杖六十,逐入积善堂永不再用。”
定淳点一点头:“来人,传杖,替二哥好生教训这挑拨主子的奴婢!”
靳传安吓得一激灵,定溏哪里还忍得住,他是皇后嫡子,而定淳的生母夏妃原是皇后的侍女,定溏素来瞧不起定淳,傲然道:“你少管闲事。”
定淳眉峰微扬:“二哥,七弟是我们手足兄弟,这不是闲事。”
定溏嘻嘻一笑,说道:“我才不认这舍鹘小杂碎是我弟弟,他娘是舍鹘的蛮子,你娘是侍候我母后更衣的奴婢,你们两个倒是天生一对的好手足。”
定淳紧紧抿住双唇,眸中竟有咄人的晶亮光华,定溏嗤笑一声:“怎么?瞧你这模样,难道还敢拦着我不成?”
定溏突然出手,“唿”
的重重一拳挥向定滦,定淳本能般将定滦一推,举手已经截住他这一拳。
定溏大怒,扑上去又撕又打,定淳将定滦护在身后,三人已经在雪水中滚成一团,哪里还拉扯得开来。
待得闻讯赶来的众内官七手八脚将他们分开来,三人早已是鼻青脸肿,这下子事情已然闹大,瞒不住了。
皇帝听说此事自然震怒,立时传了三人前去。
许多年后,已经是豫亲王的皇七子定滦,依旧能够清晰地记起那日初入清华殿的情形。
清华殿历来为皇贵妃所居,形制仅次于皇后的坤元宫。
宫人打起厚重的锦帘,定滦顿时觉得热气往脸上一拂,裹挟着上好檀香幽淡的暖意,整个殿中温暖如春。
宫人引着他们进入暖阁前,轻拢起帘子,那重帘竟全系珍珠串成,每一颗同样浑圆大小,淡淡的珠辉流转,隐约如有烟霞笼罩。
暖阁之中疏疏朗朗,置有数品茶花——这时节原不是花季,这些花皆是在暨南州的火窖中培出,然后以装了暖炉的快船贡入京中。
定滦看着那些花,他并不认得这些花儿的名目,只觉得红红白白开得十分好看。
阁中地炕笼得太暖,叫人微微生了汗意,心里渐渐地泛起酸楚,他想起母妃所居的永泰宫,那冰窖一样的永泰宫,便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咯”
的一下碎了,他知道此生再也无法重新弥合起来。
那名眉目姣好的宫女已经回奏转来,恭声道:“传三位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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