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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么,我巧遇这两位同我之间亲缘关系如此之近的人是在我可怜的妈妈去世后不久。
我们一起在四季咖啡馆喝穆哈,随后分手,各走各的路。
我们之间存在着微小的却又不是微不足道的意见分歧;贝布拉跟帝国宣传部关系密切,从他的种种暗示中我不难听出,他出入于戈培尔和戈林先生的私宅,他还想方设法向我解释他这种出轨行为并为之辩解。
他讲述了中世纪宫廷小丑的地位如何富有影响。
他拿出西班牙画家的画的复制品给我看,画中人是某位菲利普或卡洛斯国王及其宫廷侍从。
在这些刻板的人丛中,可以让人辨认出几个小丑,身穿皱皱巴巴、带棱带角、色彩班斓的服装,身材同贝布拉也同我——奥斯卡相差无几。
恰恰由于我喜爱这些画——今天我可以自称是天才画家迪埃戈-委拉斯开兹①的热情欣赏者——所以我不愿让贝布拉轻易地说服我。
他于是不再拿西班牙胖力四世宫廷里的小丑同他在莱茵区暴发户约瑟夫-戈培尔身边的地位作比较了。
他谈到了艰难的时世,谈到了不得不暂时退避的弱者,谈到了以隐蔽的形式兴起的反抗。
他当时说出了这个小小的字眼——“内心流亡”
,正因为如此,奥斯卡跟贝布拉分道扬镳了——
①迪埃戈-委拉斯开兹(),西班牙塞维利亚画派的大师,作品除宗教内容以外还有群像图(如腓力三世和四世)。
这并不是说,我当时对这位师傅发了一通火。
在此后的数年间,我一直在广告柱上张贴的杂耍团和马戏团的海报上寻找贝布拉的名字,我曾经两次见到他的名字同拉古娜夫人的名字并列在一起,然而我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使我能重新见到这两位朋友。
我指望着会有一场巧遇,可是巧遇并未发生。
如果贝布拉和我在一九四二年秋①而不是在一九四三年就走到一条路上去,那么,奥斯卡就永远也成不了莉娜-格雷夫的学生,却会当上贝布拉师傅的徒弟。
就这样,我日复一日地穿过拉贝斯路,多半是在上午的第一个小时跨进蔬菜店,出于礼貌,总是先在店主格雷夫身边站上半个钟头。
这位商人渐渐变成了一个古怪的制作爱好者,我瞧着他制造他那些发出了零声。
呜呜声和吱吱声的古怪机械,当有顾客进店来的时候,我就捅他一下,因为格雷夫那时候对周围世界几乎不加注意。
这是怎么回事呢?是什么事使得这个以往那么开朗、总是愿意开玩笑的园圃种植者和青年之友变得如此沉默,是什么事使他变得如此孤僻,成了怪人,成了不大讲究仪容的苍老的男子呢?——
①根据前文,应是1941年秋。
再也没有年轻人登他的门了。
在这里长大的人都不认识他。
童子军时代里他的追随者被这场战争拆散,分送到了各条战线上。
他们寄来了战地书信,后来只寄战地明信片了。
有一天,格雷夫间接得到消息,他的宠儿霍斯特-道纳特、最初是童子军,后来是青年团旗队长,末了当上少尉,在顿涅茨河畔阵亡了。
从那一天起,格雷夫日渐衰老,很少注意他的外表,全身心地沉湎于制造机械。
结果,人家在他的蔬菜店里看到的丁零响的机器和呜呜叫的机械竟比土豆和甘蓝叶球还要多。
普遍的食物匮乏的状况自然也是一个原因;人家很少向蔬菜店供货,即使供应也不定期,而格雷夫又不像马策拉特那样有门道,跑大市场,拉各种关系,适合于当个能干的采购者。
这爿蔬菜店看去真是可怜巴巴的,不过,格雷夫用毫无意义的噪音机械填补了空间,虽说离奇古怪,却也起了装饰作用,人家看了本该高兴的。
从格雷夫这个业余制作匠越来越混乱的头脑里产生出来的制品,我倒挺喜爱的。
今天,我一看到我的看护布鲁诺用打包绳子编织的产物,我就会回想起格雷夫的那些陈列品。
今天,布鲁诺看到我对他手工编织的玩意儿所表现出来的半是取笑半是认真的兴趣,感到满心欢喜,那时,每当格雷夫发现这一架或那一架音乐装置唤起了我的乐趣时,他也神思恍惚地感到高兴。
多年以来,格雷夫从不把我放在眼里,可那时,当我待了半个钟头以后离开他那变成了作坊的店铺去看望他的妻子莉娜-格雷夫的时候,他却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我在这位缠绵床侧的女人身边多半要待上两到两个半小时,可这些事情有多少可以向诸君讲述的呢?奥斯卡一进屋,她就在床上招手:“噢,是你呀,小奥斯卡。
再走近点,你想钻进羽绒被里来吗?房间里可冷啦!
格雷夫没把屋子烧暖。”
于是,我钻到羽绒被下她的身边,把我的鼓和那两根正在使用的鼓棒留在床前,只让那第三根用旧了的纤维状的鼓棒随同我一起去拜访莉娜。
别以为我爬上莉娜的床之前已经脱掉了衣服。
我穿着羊毛的和天鹅绒的衣裤以及皮鞋上了床,在过了相当长的时间之后,尽管这种取暖的活计很费力,我从乱成一团的羽绒被里钻出来时仍然穿着这一身衣服,而且几乎没有被弄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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